田野

2022-04-18 12:38   来源:合川区融媒体中心

抢着先地,麻鸭下水了,桃花开了,青草芬芳。
  看,田野饱满,通泉草、马兰、泥胡菜、毛茛、问荆,呼啦啦地长。
  在春天,适合重复童年的纯与真。春天里,去马兰中搜寻,蛇泡爱依附着它生长,把自己红红的果隐藏。蛇泡就是蛇莓,前者没有后者好听,后者也不及前者亲切。蛇泡,红红的,小小的,圆圆的一颗,咬破外衣就露出内里白生生的肉,汁水四溢。有老一辈爱吓唬孩子说,这果是蛇吐的泡沫。但每到春天,还是会有一群小屁孩在田埂上翻找。
  铃铛草,一丛一丛生长得招摇。我掐下最高的,鲜嫩的一根。逆着生长的方向,拉扯着它的每一根小触角,向下,撕到茎的最长,过程里确定不会断掉。眼睛在着急,手指笨拙,我索性一屁股坐在田埂上耐心撕扯。像三角形的铃铛垂挂,一个紧挨着一个,我放在耳边,大拇指与食指捻着根茎转动,叮铃铃,叮铃铃的脆响。
  连着做了十几根铃铛,我把它们捆在麻花辫的尾梢,像小时候一样,所有在春天相遇的小花都会在我的发间生长。油菜花嫩黄,断肠草酣紫,鸭拓草的花娇小湛蓝。还有狗尾草,捋着就如奶狗尾巴一样,毛茸顺滑,十个里只有手最巧的那个才能编织成花环戴头上,引来艳羡的目光。
  野豌豆开出浅紫色的花来。它的叶片,和含羞草相似,又像羽毛,一簇簇连绵在田埂上。它的豆荚比豌豆荚要小上许多号,等着鼓包就可以摘下,捻出豆子,剩干净的豆壳,合拢,放在嘴边就可以吹响。像笛,像瓮,急的,缓的,三长一短,两短一长,随意变幻出曲调。清脆,如百灵鸟的啼叫。悠扬,如月光。
  母亲喜欢在春天的田野上找寻野豌豆,吹响。有时在外,我遇见了,也会掐下带给她。看她细细摆弄豆荚的温柔模样。就像她看着我,在檐下玩过家家,拿山萝卜的果染黑指甲,苕尖叶梗掐成一段段挂在耳上,问她好看吗?不经意里,我的童年被她的童年滋养。
  一连串与田野相关的美好事物,都是母亲带我认识的。她说,田野会生长希望,是温饱,是哺育婴儿的乳汁,是依靠,是传承。她从她的母亲那儿学习,再教我辨别、采摘、烹制。清明菜和入面粉蒸饼,清甜。折耳根麻辣凉拌,鲜香。荠菜剁碎包入饺子,水开,下锅,等待浮起的过程,白烟沸腾,好像守着锅的我吞咽的口水在蒸发。打小有的这口吃食,融进祖辈的故事,便有了情绪,在失意、迷茫时涌现,给予慰藉。
  把生活放进田野。祖辈们把自己放进锄头,抡起,高过肩膀落进大地。扬起的高度跟他们佝偻的背一样,从青年走向壮年,壮年走向老年,他们又像是上坡下坡的人,每一步慎重地踩实土地。他们用着对春的敏感,扯过一把野草咀嚼,盘算着春雨、阳光、播种以及收成。他们以节气作问候语,打开羞涩的土地,以成熟的豆子、沉淀的番薯,证明一把锄头的忠诚、辛勤。是一把锄头敲亮无数春天的黎明。
  春天的田野从来是光明的、温柔的。像轻轻拍下一溜儿爬上裤腿的大蚂蚱,看它威武敏捷跑向田埂的那头。像白鹤成列在山岗飞旋,有一只偷落在老井田,汲水到欢快,惬意得翘起爪来。像此刻依附住外衣的苍耳,它哪是惹人厌的刺头,它只是比蒲公英的花球更像一个奶娃子,铆足了力用小手抱住我的手臂。
  到田野中去。看,春光里,草的摇曳,野花的肆意。
  到田野中去。遇见淳朴的事物,温暖的治愈。
  到田野中去。有一棵植物在歌唱光阴。

(李俊蝶/文

编辑:蒲娅娜(今日合川网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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